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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和离书最终会是季南风的丫鬟送过来给我签。
但破天荒的,他不仅亲自来了,还送了一对儿银钗给我。
这钗子我眼熟,是两年前,他亲自戴在许云月头上的。
只不过,他戴给许云月的,是金钗。
我倒也不至于穷困到需要别人不要的东西的地步,便推辞道:“都要和离了,就没必要再送这些东西了,还是留给你的新婚妻子吧。”
季南风递出钗子的手顿了顿,神情有些尴尬,看我的眼神转而带了丝探究。
我知道,他这是在揣摩我,究竟在他身边,“监视”了他多久。
“林桑桑,你考虑清楚,此后,你我就真的两清了。”
闻言,我仔细看了看和离书,顿时豁然开朗。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先前的账一笔勾销,此后,更是两清。
正巧季父闻讯赶来,一身戎装好不威风,指着我怒斥:“林桑桑,为妻之道,有你这样遵守的吗?你的夫才回来,你就要同他和离!”
空守闺房六年,除去第四年我离开季府在季南风旁边住了小半个月,别的时候,我扣心自问,没有哪一天是对不起季父季母的。
季母说下人刷不干净碗,明里暗里的暗示,我便接过这个活儿,寒冬腊月端着碗去井边刷。
季父说前线的兵缺了棉衣,我便典当陪嫁的首饰,拿去给他买棉衣。
………
“死活缠着要嫁风儿的是你,提出和离的还是你,你当我季家是什么东西了!”
季南风眼神躲闪,不敢同我对视,抄着手看向一旁。
昨日的话犹在耳旁:“出去后就道你我缘分尽了…”
季南风啊季南风,好一个一石二鸟,一来,暗示我别出去胡说八道,你想明媒正娶许云月,二来,正好对上你爹的发问。
可我偏不想如你意。
“爹这话不该问我,你也知道,当初是我死活要嫁季南风,还不惜娘家陪嫁万两黄金,又怎会主动同他和离?在府六年,我自问没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至于这和离…”我抬头看向季父。
不知是万两黄金刺到了他,还是他本就知晓他那好儿子是什么情况,季父嘘嘘咳嗽几声,而后摆了摆手。
“罢了,既然你二人缘分已尽,也不必强求了。”
末了,又加了句:“好歹夫妻一场,出去就道你二人缘分尽了,也别再节外生枝了。”
话已至此,我想,是我多言了,果然是一家子,连嘴脸,都是一样的。
也怪我自己从前识人不清,明里暗里的,非要觍着脸往上去贴。
季父走后,季南风看着我签完了和离书,突然又变了副神情。
本来,我脚都要跨出他家大门了,他又硬生生将我拉回去。
“桑桑,我…”
我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季南风:“你还想说什么?”
季南风支支吾吾起来:“桑桑,对不起,我、我…月儿她等了我七年,眼下她二十有五,我没法不答应她,若是我不娶,她就真的被我…”
“耽搁”二字,他终是没说出口。
季南风自己也知道说错了话,傻愣愣的站在门口,一脸懊悔。
你看,你自己也知道,比起许云月,我林桑桑,被你耽搁的更久。
你自己也知道,我自幼同你青梅竹马,十岁刚懂情爱便心悦于你,从十岁到十八成亲,再到现在和离,十四年啊…
所以,就只有她许云月的等待,是等待吗?
你看,两下无猜,还是比不过天降。
我好不容易忍住眼里的泪水,朝季南风挥了挥手:“回吧,季南风,就此别过了。”
季南风,我希望你别忘记,及笄那年,说想娶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