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了裴云嵩三年的舔狗,我腻了。
灯红酒绿。
最后一次的随叫随到,我穿着包臀裙带着全妆帮他端茶倒水,给足面子。
邮件发送成功的同时,我按下发送键向他提了分手,顺便删除拉黑一条龙。
而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在我眼皮子底下左拥右抱。
无语轻笑。
我点开尘封三年的聊天框缓缓敲下。
「收网了。」
「顺便叫个货拉拉,把这大件货给我运走。」
1
收到裴云嵩消息的时候我刚下马哲课。
那个备注为哥哥的人一连发了四条消息。
「晚上八点星海岸608。」
「穿好看点来。」
「别给我丢人。」
「不来你死定了。」
这是他近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连着给我发这么多消息。
平时不论我说多少话,获得的最多只有「好的」,要不就是已读不回。
我连转场赶课都顾不上,直接停在了飞速流动的人群,惹得后面不少人发出几声美丽的国粹。
好激动啊,他给我发了这么多消息。
他心里一定有我。
「好的哥哥~」
「不见不散!」
顺便附上了一个可爱的撒娇表情包。
男孩子最喜欢这种了。
2
我不是第一次来星海岸了。
三年的大学生活,我舔了裴云嵩足足三年,从新生报道那天开始,就对他一见钟情。
盛夏的阳光,照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简单的白T叠穿衬衫,配上牛仔裤和球鞋,却散发着与周遭人完全不同的气场。
我一见钟情了。
他自然是看不上我这种没名没姓的小人物,在我的各种软磨硬泡下,也只是把我当做一个随叫随到的听话的狗。
没关系的,即使他会当着他兄弟们的面嘲讽我是没人要的母狗,我也会继续喜欢他。
谁知道呢,这可能就是真爱吧。
3
他总是使唤我。
使唤我做各种事。
小到帮他去便利店买“雨伞”,亲自送到酒店。
大到陪着他的各种周抛女友去医院做手术,还要帮着和女孩子家里撒谎隐瞒。
全年无休,风雨无阻。
哪怕他半夜三点突然想吃新鲜出炉的佛跳墙,我都得在半个小时内送到他家。
虽然从学校宿舍到他家光打车就要将近一个小时。
我从无怨言,他也就一直把我当做一个招之而来挥之而去的全能工具人。
挺好的,至少他身边换了八百个女朋友,我却还在。
4
我不敢掐点到,所以提前十分钟到了星海岸。
高档KTV和普通的不太一样,老熟客总会有些特殊待遇。
这里的前台也都认识我,毕竟三年来裴云嵩身边流水的女人,铁打的舔狗。
换了这么多,发现还得是我留得最久。
服务员带我去了608,我也在ipad上按照以往的经验点了一堆裴云嵩和他兄弟们爱喝的酒。
包臀裙有点短,我总担心弯腰会走光。
假睫毛也有点难受,让我忍不住想揉眼睛。
没关系的,为了他也都是值得的。
毕竟不能给他丢了面子。
5
一群人是陆陆续续到的,先到的几个是他好兄弟。
他们推门见到我倒也是不惊讶,反倒是开始调侃我的穿着和妆容,说着很多难以入耳的词汇。
「没想到平时看着像个村姑,骨子里这么骚啊。」
「诶呦,裴哥的人,哪个不骚啊。」
「就是,不够骚的裴哥都不入眼。」
「哟小舔狗原来身材那么好呢,垫的吧这是,为了勾引裴哥费尽心思啊。」
「给哥哥摸下,万一是真的呢。」
「笑死。你也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这么多年裴哥都看不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们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但更令人作呕的是那些大牌奢侈品衣服堆砌下的恶心嘴脸。
嘲讽、讥笑、无止境的贬低和黄腔。
我早就习惯了。
见我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哥几个也自讨没趣,招呼着我给他们调酒,吵吵嚷嚷地谈论着最近买的新鞋、游戏段位、还有女人。
男人间谈话不过这些,这群人最多再加上一些对家族企业的不屑和对父母的无语。
6
裴云嵩进来时身边还跟着两个女孩子,前凸后翘、风情万种。
他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便搂着身边人的芊芊细腰入座了最中间的位置。
一个眼神,我便知道他想要什么。
端茶倒水,顺便还要给足他和他身边人情绪价值,这些事我三年来日复一日地在进行着。
对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他身边的两个女孩子被我夸的喜笑颜开,揽着裴云嵩的手问他我是谁,原来星海岸有这么听话的服务员。
「哦,我的一条狗而已,不重要。」
不重要。
呵。
不重要。
虽然三年来裴云嵩对我的描述永远只有「不重要的随叫随到的狗」,但每次从他嘴里听见这个描述的时候,都还是会愣一下。
他真的,很像传统意义上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家里的企业遍布全国,父亲英年早逝,哥哥管理着公司,而作为最小的儿子,纵容和宠溺带来的副作用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家里人完全不管他,在外面他也仗着裴氏集团二少爷的身份整天招摇过市。
没人敢反抗。
因为所有反抗的都没有好下场。
7
酒过三巡。
微醺的状态下一群人骨子里的疯癫也被激发出来。
高档私人KTV不代表没有监控,我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晦暗的红点隐藏在了闪烁的气氛灯中。
我伸长手臂从裴云嵩面前拿走了他喝空的酒杯,沾着些许佐料的左手拇指自然地握在了杯口。
此物遇水溶解,粘附在杯口,我又怕他喝不到这边,悄无声息地往杯中也撒了一些。
他还在被兄弟们起哄着和美女接吻,唇齿交缠间发出黏腻的水声,让我忍不住有些反胃。
没事,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是最后一面了。
马上要成功了。
我将斟满酒的杯子放回到他面前,看着他猛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
杯中的酒少了三分之一。
这些剂量足以让他在十五分钟后意识不清。
而他这种傻子,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喝上头了,然后死不承认。
毕竟他裴云嵩可是自诩千杯不醉的男人。
8
包间内的气氛火热,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在做什么小动作。
邮件是提前编辑好的,只用按下发送即可。
我点开那个备注为「哥哥」的聊天框,轻敲下三个字。
「分手吧。」
而后拉黑删除一条龙。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和他说分手,毕竟这三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在贴着他。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好用的不用付报酬的工具人。
仅此而已。
他甚至连与我并肩走路都觉得掉档次,更别说牵手拥抱亲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的消息,裴云嵩却看都没看一眼,那双手已经隔着布料摸上了旁边女孩子的腰。
啧,真无语。
早知道他看都不看,我就不用提前想这个planB了。
邮件发送成功的同时,我退出了与裴云嵩的聊天框,转而打开了那个三年都没有联系过的人。
「收网了。」
「顺便叫个货拉拉,把这大件货给我运走。」
事情做到这样,我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回去一定让沈队给我报工伤。
9
「不许动!」
「手全部举起来!!」
「都蹲下!」
警察突然的破门而入吓得我手中的酒瓶都差点摔了,烈酒从瓶口晃出来滴在了腿上,有些凉。
一屋子富家公子小姐哪见过这场面,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刑警举着枪对着脑袋,直接吓得脑子都不转了。
我也被吓到了,但本质是因为没想到沈队来得这么快。
星海岸这个地址是提前告诉过他的,包括今天的整个行动,在下午收到裴云嵩的命令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了。
我跟着他们一起缓缓蹲下,双手抱住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细看会发现我在颤抖。
但其实只是被酒洒到浸湿了丝袜而空调太冷了而已。
或许裴云嵩是见过大场面的,但他喝了那杯酒现在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的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他的眼神迷茫,却带着本身自有的冷冽,他环视着整个包间里的人,想要找出谁是把警察招来的叛徒。
最后却被沈确亲自铐上了手铐。
「都带走!」
几个喝得烂醉的已经没有什么自主行走能力,只能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架着出了包间。
而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清醒的,则不断问着身边押送的刑警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带我走啊?会留案底吗?」
「求求了警察叔叔,能不能不要打电话给我爸妈,我会死的!」
「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你们这是犯法!!!!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抓我!!!放开我!!」
沈确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只是轻蔑一笑。
「只是带回去问话而已,如果继续反抗的话,指不定可以算妨碍警察公务给你开两天拘留。」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啊!别啊警察叔叔!我错了!」
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10
其实我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前面只是怕他们提前听见外面的警笛声所以把包间内的音乐调得很响。
没想到把自己圈了进去吓了一跳。
但其实星海岸的隔音很好,而且那群人醉的醉,调情的调情,根本也不会在意外面的声音。
我双手被手铐铐住走在最末尾,押送我的似乎是个新来的小刑警,没见过是个生面孔。
他故意慢悠悠走着,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被我食指抵在唇边噤声堵了回去。
戏还没演完呢,可不能露馅了。
11
我被带出星海岸大门的时候正看见两个刑警合力把裴云嵩塞进警车里。
一米八几大高个,再加上平日的健身运动,裴云嵩的力气并不输一些警察。
但因为我提前给他喝了酒,虽冷风一吹清醒不少,但肌肉还像是被卸了力,使不上劲,只能用蛮力试图耍赖拖延时间。
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强行塞进车里带走。
其实我感觉到我现在的淡定有些不符合常理,但我也实在没有心情去演一个莫名其妙被警察抓走的惊慌失措小女孩。
包臀裙短得我难受,只想赶紧把衣服换了。
和我同一辆车的是裴云嵩今天带过来的女孩,我并不认识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她却向我开了口。
「你好像,完全不害怕?」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只是平淡地笑了笑。
「害怕有什么用,又不能让我中途下车回家。」
「我知道你的名字,闫溪。」
「我这么有名?」
我看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疲惫的脸。
「很有名,没有谁不知道你。」
「呵……」我轻笑一声。
「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她沉默了。
半晌才缓缓开口。
「是不太好听……」
「我知道他们都说我什么,不用你再告诉我一遍。」
「可你就一点都不想反抗吗?就任随他们这么遍地辱骂嘲讽你。」
「习惯了,倒也没有什么所谓了。」我看向那个妆容精致的女孩。
她脖子上的项链保守估计六位数起,那个耳环是这个季度大牌新出的限定,身上的裙子不论剪裁还是设计都价值不菲。
这种女孩当然不会懂为什么我要忍辱负重待在这个没用的男人身边这么多年。
她这辈子都不会懂。
所以我也没打算和她解释清楚,只是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你不会懂的。」
「我……」
我知道学校里传的我的那些事情。
无非就是出身贫寒,父亲把家里赌空了留下一身债跑了,母亲还不上债只能出去卖然后失踪了,留下我一个赌徒和妓女的孩子,在大学里抱男人大腿,想要攀凤凰枝。
很离谱,真的非常离谱。
这里面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但却莫名其妙通过传播中的添油加醋变成了这个版本。
连裴云嵩也接受了这个版本,觉得我靠近他就是想有一天可以感化他和他在一起,跨越阶级成为豪门太太。
毕竟裴氏集团的名号享誉整个新安市,高低算个龙头企业。
其实传的离谱一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坏处,最多就是平时会没有朋友,然后经常被人使绊子或者霸凌,但久了也就习惯了。
12
市局与我来说是一位老友,又是新家。
里面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却莫名有一种温暖的归属感。
几个不配合的被强制关到了审讯室,还有几个关进了笔录室。
吸音海绵隔绝了大部分的吵闹声,四周忽然变得安静,我有些不习惯的揉了揉耳朵,这一晚上给我吵得真的脑瓜子嗡嗡疼。
沈确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套干净的衣服。
「辛苦了,小阮。」
没有多的话语,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我一时有些绷不住泪水。
好久没有……
好久没有人和我说过辛苦了。
也好久没有人叫过我小阮了。
闫溪,这个名字,伴随了我三年,以至于是我都会恍惚记不起来自己真名叫什么。
我想抬手抹泪水,却突然想起今天画了大烟熏,可能现在已经晕的不成样子了。
沈确笑了笑,拉着我的手腕去了洗手间门口。
「把衣服换了吧,卸妆是从你周姐那儿偷来的,别告诉她,可贵了。」
嗯,EVELOM,确实贵。
把脸擦干净之后看见沈确给我发了消息,让我直接去2号审讯室,想着估计也是让我直接去审裴云嵩那个臭男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大局已定,卧底了三年的复仇计划将在今晚收尾。
只是从柜子里掏出我的素描本时还有些不舍,可能也不是不舍,只是我没法很准确去形容这种感情。
010265.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锁上了柜子。
队里也没有新的警服,沈确估计是从几个姐姐那儿东借西凑给我凑了套干净衣服。
几个姐姐不像他们这些臭男人,案件一忙直接住局里四五天回不了一趟家,值班室衣柜里全是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裴云嵩还没清醒。
我从单向玻璃后面看向审讯室里的裴云嵩,双手被铐住,脑袋低垂的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两个随时可以控制住他的刑警。
「这个剂量也是下得挺狠的。」
沈确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些许揶揄。
「这不是方便警察叔叔的执法嘛。」我无辜地耸耸肩。
「怕他晕不过去,稍微多加了一点点。」
「他要是今晚都醒不过来,我们就得一直守在这儿。」
「不会的,他醒不过来我去抽他俩大逼斗。」
话音未落,金属椅子上的男人轻微哼唧了一声,立马引起了旁边两个刑警的注意。
「先别动。」沈确立马对着麦克风喊。
「观察一下。」
其实根本不用观察,裴云嵩的恼羞成怒显而易见。
他悠悠转醒后发现周围的场景有些陌生,突然呆愣在原地,直到意识逐渐清醒,发现了身边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才确认了所处的方位。
金属手铐被甩的哐哐乱响,裴云嵩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死死按在原地,却还是试图用力逃脱,嘴里不断骂骂咧咧。
「你们是谁!干什么抓我!!」
「把我放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抓我!你们怎么敢抓我的!」
「我现在就要去联系律师!你们有证据吗!有拘留令吗!」
「他妈的,不就是两个条子!!你们惹得起我吗!裴家!你们拿什么拘留我!我要告你们!」
「啧啧啧。」沈确咋舌。
「他平时讲话就这么难听吗?」
我抬眉,没有否认。
「辛苦了,」他拍了拍我的肩。
「走吧,该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