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轻轻卷起袖子,露出里面被打得五彩斑斓的胳膊。
这么长时间了,这是她第一次叫我娘。
毕竟是我生出来的身体,见了这遍体鳞伤的样子,我攥紧了拳:
“他怎么敢打你?反了他了?!”
如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相公宠妾灭妻,他那一院子狐狸精都要害我,他还软禁我不许我出门,我说要回来看看娘才放我出来,娘,这日子我是真过不下去了,求您救救我吧。”
我心里虽然又气又急,但如儿的话我只信五六分。
张家那孩子我见过,看着有些木讷老实,但富有诗书,自有一番气度,不像是蛮横无理的人。
我轻轻拉起如儿:“别怕,娘这就跟你去张家,定为你主持公道。”
6.
有些事,不做会后悔,做了更后悔。
我来张家,简直是把面子扔地上随便给人踩。
如儿的相公叫张景成,出来接我的时候眼睛还肿着。
我被迎进去,和张家婆婆一起坐在上首,如儿和张景成分站在两边。
如儿最开始还反驳张景成的话,最后越说头越低。
她进门后要发卖庶母不成,就要发卖张景成屋里伺候过的大丫鬟。
家生子轻易不发卖,尤其伺候过主子的,最差也是给一笔体面的嫁妆,交还给爹娘自行聘娶去。
可如儿不光要卖,还把人往最下等的青楼卖,不出十日那姑娘就被折磨死了。
张景成也没同她计较,只遣散了房里服饰的丫鬟,却被如儿说是心虚,当场活生生打死了一个。
张景成同她大吵一架,这就是她回家对我哭诉的“宠妾灭妻”。
两口子大吵一架,张景成夜夜宿在书房,如儿越发觉得家里没意思,便提出想出去看看陪嫁的铺子庄子。
可谁知她出去竟是女扮男装,和一群地痞流氓称兄道弟,还白日醉酒。
便是青楼女子也不会如此放浪形骸,偏偏她被那些登徒子一口一个“女中豪杰”“与众不同”“超凡脱俗”夸得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天天早上乔装出去,到晚上喝得醉醺醺了才回来。
张景成发觉后便让家中下人婆子对她严加看管,不许她出门。
这就是她说的被软禁不许出门。
如儿被关在家里不许出去,张景成的庶母听说这事,觉得她是侯府大小姐,低嫁进来还受委屈,主动做了新鲜吃食送到她院子里。
谁知她把吃食打翻在地,还骂庶母卑贱,仗着我给她那些婆子丫鬟的卖身契在手里,硬逼着人把院门关上,摁住庶母打了个半死。
还是下人偷偷出去报信,张景成跳墙进去才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庶母救下。
现在那位庶母还在床上养伤,正值夏日炎热,伤口溃烂腐坏,天天在鬼门关挂着名。
如儿那身伤就是张景成救母时争执起来被打的。
我向来不认为男人殴打妻室天经地义。
但这次如儿被打,我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