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光强撑着下了床，赤着双脚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袖口里藏着一把从枕下暗格里取出的防身匕首。

镜花阁的下人本来就少，因着主子不受宠，平时大家都爱偷懒，这会儿根本没人值夜。

寝宫外空荡荡的门廊上，只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怀里还抱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果果，你跟奶奶说话啊！奶奶……奶奶不追你了，你别跟奶奶置气！”

那婆子不断晃着女娃单薄的身子，惊慌的叫喊声正是她发出的。

幽暗的光线下，楚怜光一眼认出了这婆子是镜花阁的杜嬷嬷，从她嫁进昭王府开始，杜嬷嬷就在镜花阁管事。

至于那小女孩，她也知道，是杜嬷嬷的孙女，叫杜果儿，也住在王府上。

见是这俩人，楚怜光便没打算管闲事。

平日里，杜氏仗着司青幽的纵容，没少挤兑和折腾她，她也不想自己去找晦气。

正要转身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小女孩有点不对劲。

幽暗的灯笼光下，杜果儿双眼翻白、嘴开齿露，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露出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是窒息！

楚怜光脚步一顿，看这孩子的模样，若不及时施救，恐怕会噎死。

饶是那杜嬷嬷再怎么可恶，也罪不至死。何况小孩子是无辜的，若眼睁睁看着她丧命，能救却不救，未免太过冷血。

楚怜光心头生出几分恻隐，身为大夫，她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朝那婆孙俩走了过去。

杜嬷嬷正六神无主地嚎啕着，丝毫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楚怜光蹲下身，握住小女孩纤细的手腕想要诊脉。

这时杜嬷嬷才错愕地抬起头，冷不丁对上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孔，吓得尖叫起来：“鬼啊！”

楚怜光身着白色单衣，一头乌发肆意垂落下来，半遮着瘦削面颊，脸和嘴唇都白得几乎没了颜色，只一双眼珠漆黑发亮。

活脱脱就是个夜半索命的女鬼！

“啊啊！”

杜嬷嬷吓瘫在地，拼命往后蜷缩。

“是……我……”楚怜光指着自己的脸，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杜嬷嬷虽然不待见她，但这些年朝夕相处，不至于真认不出来。缓过来后，她便意识到这张脸很是眼熟：“昭、昭王妃？”

这个女人，醒过来了？还是……自己见鬼了？

见杜嬷嬷怔愣着，楚怜光赶紧又指了指小果果：“这孩子……”

甫一开口，侧颈尚未痊愈的伤口却被扯得火辣辣地疼，她不得不止住话头减缓疼痛。

这一分神，杜嬷嬷一把就将她给推开了。

她平时苛待楚怜光，这时候自然不会认为楚怜光是来帮忙的，声音尖利地吼道：“你想干什么？别碰我家丫头！”

楚怜光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她知道杜氏误会了自己，又气又急地解释说：“她要……死了……”

通常人在缺氧四到六分钟后，重要器官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功能障碍，十分钟后，脑细胞就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导致死亡。

粗略估计，小女孩窒息差不多快三分钟了，马上就要错过黄金抢救时间了！

话音未落，杜嬷嬷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你才要死了！你别咒我孙女！”

楚怜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这婆子真是说不清楚！

眼见小女孩已经濒临休克，她怕耽误治疗，干脆咬牙将小果果从杜嬷嬷怀里抢了过来！

杜嬷嬷没防备，被她轻易得手，旋即尖叫着就扑了上来：“你放开我孙女！”

楚怜光头也不回，抱着小果果跑进寝殿里，反手就把杜嬷嬷关在了门外。

杜嬷嬷急得在外面拼命拍门：“开门！我孙女病了，得赶紧送她去看大夫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怜光并不搭理，就地将小果果放下，手掌绕到其后脑勺摸了摸，又解开小果果的衣裳，将手掌紧贴在肋部和胸腔都轻轻按压了一遍。

现在可以确定，没有内外伤。

也就是说，应该是喉管的问题？

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突然注意到小女孩攥着拳头的一只手里，指缝间露出了一抹半透明的黄色。她掰开小果果的手指一看，原来是攥着一颗梨膏糖！

窒息的人本就会下意识握拳，所以她刚才忽略了这点！

楚怜光灵光一闪，想起她刚才好像听到杜嬷嬷说过什么不追了之类的话。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这婆孙俩或许是在互相追逐。

若当时小女孩嘴里含着糖块，那么很有可能是在追逐中，糖块不慎滑进咽喉，卡住了气管！

可如果真是这样，要怎么把异物取出来呢？

放在现代，一台小手术就能解决。但她现在是在古代，根本没有做手术的条件！

小女孩抽噎着，动静越来越小。

楚怜光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她想到寝殿里有一些应急药品和纱布，手术器材或许可以用其他东西凑合一下？

没时间多想，只能赌一把了！

她迅速抽出袖口里的防身匕首放在一边，起身准备去拿针线和别的物品。

刚一抬手，有东西“啪嗒”从袖口里掉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赫然是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医疗箱！